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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感泸沽湖

6月30日中午,刘晓东、肖杰和贵州师大师生们分手,前往云南与四川省交界处的宁蒗县。同行的还有小罗、小徐两名女大学生。她们想领略一下泸沽湖秀丽风光和民俗风情,路上参加一些志愿服务。刘晓东除参观考察之外,还想拜访一下在那边支教的中国十大杰出青年志愿者冯艾。
年初时,山东团省委推荐他参加中国十大杰出志愿者评选。在20个提名候选人中知道了冯艾。她去宁夏农村支教,在《中国青年》杂志发表过一篇体会文章。其中一段话说:“有一种生活,你不经历就不知道其中的艰辛。有一种艰辛,你不经历就不知道其中的快乐。有一种快乐,你不经历就不知道其中的纯粹。”因此成名并当选。
对于泸沽湖这个神秘而美丽的地方,刘晓东早有所闻,甚至做过一些资料研究。细细品味起来似乎有点像去会一位爱慕已久的恋人,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期盼和不安。
泸沽湖的魅力不仅在于外表的美,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娴静和超凡脱俗内在气质。女儿国种种古老的传说和走婚等摩梭人特有的民俗风情更使她蒙上了一层层神秘的面纱。据说许多五湖四海的游客来此观光以后,都忍不住退掉了已经订好的机票、车票。为的是能在那远离尘嚣的氛围里多呆几天,使疲惫的心灵得到短暂的休息和净化。
刘晓东他们当天下午到达的时候,正赶上阴雨绵绵。一路小心地把车开到湖边高地远远望去,泸沽湖就像一位刚出浴的少女披着轻纱从飘渺的云雾里款款走来。那曼妙的身姿、秀润的面貌和清新的气质深深打动了他们。
里格岛像插在美女发髻上的一根翠绿无暇的翡翠簪子连接湖岸,点缀上几栋原始古朴的木屋别有一番风味。
半月形的湖边停泊着几条一根原木掏成的独木舟,当地又叫猪槽船。一个流浪者建立的猪槽船工作室,主要向游客们介绍摩梭族的传说和悠久历史。每天晚上还举办免费的文化沙龙和演出。
木屋前已废弃的独木舟上,北京人沈洁写下的字里行间表露着对城市生活的厌倦,对心灵港湾的寻觅和对这里的迷恋。
几个人在细雨里漫步。一碧如洗的泸沽湖太令人沉醉了。她使人忘记了人间烦恼,连雨丝也变成了温柔的爱抚。
天要黑的时候雨停了。他们草草吃了点饭,赶去落水村参加民俗博物馆举办的篝火晚会。晚会上表演各种摩梭族歌舞,还有当地青年男女与游客一起跳的集体舞和集体对歌。开心的欢声笑语不断。
晚会散后,两个女生不习惯在车上男女隔着布帘休息。从村头找到村尾,落实一家摩梭族家庭旅馆。谁知道住下以后,主人说去楼上可以免费。小罗、小徐不知什么意思,吓得在床上坐了一夜。
这边俩女生不敢入睡,刘晓东在车上躺着也睡不着。他觉得泸沽湖美是美,但总好像缺了点什么。是什么呢?他开动脑筋想了又想,脑海里闪现出一群孩子的身影。
那是白天在湖边的一个停车场,一群十来岁的孩子端着瓜子、蚕豆等小吃食,看到人就一窝蜂拥上去抓住不放,直到掏钱买了他们的东西才肯放手。有的小孩拉不到游客,就用手拉着车门一路狂跑,试图迫使汽车停下。但游客们却都像躲避瘟疫似地躲着他们。
还一次是在环湖路上,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引起了刘晓东的注意。她正背着一个小背篓,匆匆忙忙地往景区相反的方向赶路。
看到刘晓东像是游客,小姑娘上前怯生生问道:“叔叔买点田螺干吧?这是我和妈妈在草滩里摸的,用温水泡开炒熟可好吃了。”
刘晓东见她和停车场那帮孩子不像一路。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来自四川省境内的泸沽湖北岸。那边由于水浅草多很少游客,农民生活比这边还苦。她13岁辍学到景区卖田螺干,供妹妹上学。
刘晓东看她的背篓还满满的,肯定是天气不好没卖东西。马上掏出50元钱交给她说:“我就是到这儿帮助穷孩子上学的,你随便给点田螺,就算给妹妹凑点书钱吧。”
想到这些,刘晓东的心里有些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怅然若失,明白泸沽湖缺少些什么了。
停车场上的孩子本应该穿着整齐的校服坐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而不是披着破衣烂衫,光脚赤膊地拖着游人强买强卖,遭人白眼唾骂。是谁让他们那稚嫩的肩头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又是谁让他们原本纯真可爱的小脸扭曲成一个个无赖嘴脸?难道仅仅是贫穷吗?
在这个圣洁的人间仙境,当权者对贫穷的漠视和无能使这么多孩子不仅辍学,而且变成了一个个小无赖和小强盗。精神的贫穷像魔鬼一样吞噬着他们的灵魂,又何谈维护美丽家园起码的形象。
这里本不是世外桃源,可是也“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不知羞耻,无论荣辱。那是因为缺乏教育。使他们只会从来来往往的游客身上,解决可怜的一点生活需求。
刘晓东开始担心起了泸沽湖的“明天”。不知道5年10年或更长一点,那群“小强盗”长大之后,自己这位昔日“恋人”能否保住她的天然、宁静、纯洁、动人?
7月2日下午天还没有放晴。他们先后走访了永宁乡昔腊坪完小和落水希望小学。两个学校13名教师全部只有高中学历,每学期收费均能控制在80元之内。所有贫困生均由县政府和慈善机构滋根基金会每学期给予40元以上的资助。失学显然源于管理上的原因。
当来到冯艾支教的战河中学时,当地教师告诉刘晓东:冯艾来这里没呆几天,现在县教育局任职,帮县里出去拉赞助。半年也回不了两次学校,更谈不上教课了。这有些出乎刘晓东的预料。虽然教育发展需要资金,可在教育落后的西部,师资尤其短缺。好不容易选出一个下乡支教的杰出志愿者,竟是政府的筹款大员。
刘晓东利用到县政府题词的机会做了核实。冯艾确实整天在外边跑这些事情,一年在上海时间较多。县教育局副局长其实也是挂一个名。这使刘晓东非常失望。
离开宁蒗很远,他还在叹息:无论多好的美景、多亮的光环,只要深入它的内部也会发现缺憾。近年来大批志愿者满怀激情地奔赴祖国需要的地方,无私奉献青春和汗水。人们对他们更多的是感动和赞美。除去少数动机不纯者把志愿服务当作投机钻营的资本,出了点名的志愿者以平和的心态保持荣誉,将自己的追求和事业坚持到底很难。
就当年评选的十杰而言,刘晓东更赞赏来自工厂生产一线的张静、本身就是农民的张立国和其他立足本职,扎实工作的杰出志愿者。当然也包括原来在宁夏农村支教并写出精彩心得的小冯姑娘,而不是现在的什么局长和筹款大员。

2009年6月2日  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