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谁服务？

离开盐池不远就是陕西省北部的定边、靖边。荒漠丘陵开始变得起伏不平。沟越来越深，坡越来越陡。不变的是沟里沟外，坡上坡下看不尽的黄土。
刘晓东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信天游的优美旋律。即将到达的革命圣地延安向往已久。这次回访的失学儿童邵多多就住在著名的腰鼓之乡安塞县。毛主席的著名文章《为人民服务》中悼念的主人公张思德牺牲在那里,被称为党的宗旨诞生地。
经过几百公里奔波，参观了众多的革命历史遗迹。他们于11月26日来到多多家所在的安塞县楼坪乡。但在两天的深入走访调查中，种种现象表明，为人民服务宗旨的发源地并没有解决好为谁服务和怎样服务这样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先说大棚蔬菜。县里近年出台政策推广建大棚。由银行送钱上门，一个大棚2000元，几乎“非建不可”。 全县三万多农户共建大棚三万多座。可谓“全民皆菜”,“家家皆棚”。
多多家用4000元建了两个大棚。村里摊派几百元建水坝，解决种菜用水问题。所种西红柿、西葫芦等蔬菜主要外销。因上的太猛，第二年市场饱和蔬菜降价。乡里设立的蔬菜批发转运站无能为力，建大棚的农户开始赔钱。
蔬菜即使放弃不种，棚子时间长了也要老化折旧，许多农户已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当年动员时棚子建得越多，政府“政绩”看上去就越大。政绩工程本来就不是建立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之上。随之而来变成了泡沫，后来倒霉的还是乡亲们。
其实不管谁动员，要是自己拿不准，可以先不建或少建。问题是决策者并不是自己贷款建，赔了钱也不用他们掏腰包，找几条客观理由一推了事。建大棚的农民这些年听从政府号召已成习惯,动员的阵势不是一家一户能顶得住。从建大棚的一哄而上到一筹莫展，足见政绩工程的无穷危害。
再说养羊。刘晓东带大家考察了楼坪乡一带经济状况，发现适宜发展养羊。但又了解到政府推行“封山育林”政策，禁止农民养羊。这本身令人不解。羊不要说在饲料丰富的山区,就是在全是可耕地的平原地区也可以在家随便喂养。对于充分利用庄稼秸秆和地头路边的青饲料补贴农民生活都有好处。
经再三追问，多多的父亲心有余悸地告诉他们:当时乡上一个后生带人到村里收羊。不断地威胁大家:“要卖快卖,再不卖两天以后全部没收！”村民被迫将羊全部低价处理。
随后，他们又走访了其他几个村子。发现也在养羊问题上人心惶惶、谈羊色变！“偷”着放羊当然不敢，就是在家养也整日提心吊胆,一听到有干部来就将羊赶往山里躲藏。
为此事他们不遗余力地专门去县、乡两级政府核实。答复都是没有禁止家养，才知道有人利用“封山禁牧”趁火打劫。
事实说明，曾被毛主席视为党的生命的政策和策略在这里全都出了问题。一轰而上的建大棚没解决销售渠道，损害群众利益。而封山禁牧的政策虽好，但长时间被别有用心的投机分子任意发挥而不被查处，显然是政府失职。这与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背道而驰！
搞清问题后，刘晓东他们利用各种机会宣传政府“封山禁牧，允许圈养”的政策，解除村民们的顾虑。原来不敢养羊的老邵一家这才放下心来。
多多父母都在中年，哥哥年轻力壮，家中不缺劳力。但在大棚上赔得难以翻身，想彻底放弃。刘晓东到现场看了看，八成新的棚子弃之可惜。就鼓励他们改种其他适销对路的品种等待转机。
在选择脱贫项目时，经反复比较论证，敲定了更加合适的养牛。留下2000元无息借款作为启动资金并和他们签订了脱贫协议。
11月28日，到达延安市区。在市政府办公室，刘晓东将安塞县建大棚和封山禁牧政策被歪曲的问题源源本本向有关领导做了汇报，希望出面做些补救。领导表示,可以将意见转达，县里会处理好。可刘晓东从那不痛不痒的态度感到，事情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
当谈到在市区搞助学扶贫宣传时，那领导说:“你们尽管搞，不会有人干涉。但延安是个穷地方,恐怕很难达到预期效果。”
在延安宾馆门前两天活动，果然没有见到献爱心的表示，却招来几个要求资助和推荐资助对象的人。值班的志愿者发现都不符合单亲、孤儿或父母患有大病重病的受助标准，没有接受。而后在南泥湾等地，却发现符合条件的特困生不少，从中选择了救助对象。
在延安期间，刘晓东特意去看了毛泽东当年发表“为人民服务”演说的地方。那个台子边刻有文章全文。经过了中国大地上的万里之行,不能不承认:这和其他政治口号一样说起来容易，真正要做到太难了。
战争年代的领导们不为人民服务就难以动员人民为夺取政权服务。而和平年代的干部理论上成为人民公仆，但在实践中谁为谁服务就不一定了。以至于产生着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这对本身曾是公务员的刘晓东其实也是一种讽刺。问题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彻底解决呢？为什么一个领导不重视、两个领导不重视就不管了呢？可见除了位置不同、能力不同，也存在有人支持服务、无人支持无法服务的问题。
为人民服务作为一种目标追求当然很好，但必须承认是有条件制约的。解决一定层次的问题应是一定层次公仆的责任。我们对不为人民服务或者反过来让人民为自己服务的公仆监管机制太薄弱了。有些方面甚至是在强化这种本末倒置的错位。
12月1日下午，刘晓东他们告别陕北，从壶口以南的公路桥跨过黄河。这之前，他们还走访了宜川县高柏乡中心小学，将父母双亡的特困小学生李容列入救助计划。先后将5颗希望的种子播在了仍然贫困的陕北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