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孩子告诉你

2002年6月10日，是西北行开始的第10天。
刘晓东一行结束了在山东曹县救助对象王元壮家的走访。从鲁西南前往河南省商丘市虞城县王刚家。
依维柯行驶在乔集乡的乡间公路上。刘晓东记得上次来时这还是条土路，如今已是柏油马路。路上晒满金灿灿的麦子。
启程前有消息说，上初二的王刚因家里拿不出有增无减的杂费，又不愿向刘晓东开口，出外打工又辍学了。
王刚在城里打工的那个馍馍房，他们上午去过没见到人。后来听王刚讲：因为克扣工资,不愿干了。
车子驶到小朱寨村头，正巧看到王刚和哥哥王杰、弟弟王宏跟奶奶在马路上晒麦子。他家的地让给别人以后，给的粮食不够吃。需要捡麦穗补贴生活。地上两小堆麦子是祖孙几人两天的收获。
一行人连忙下车，很快把麦子拾掇妥当。装上车高高兴兴一起回家。老奶奶坐在车上不时地揪起衣角抹着眼睛。
来到村里，刘晓东重新打量王家的小院。门窗还那么破旧，墙皮又掉下了很多，连房顶上也长满了杂草。虽然村里修路又重架了电线，可他家依然没钱安电灯。
志愿者们用带来的副食品做了顿“丰盛”的晚餐。这顿饭吸引了左邻右舍，特别是孩子们来看热闹。
饭快吃完时，刘晓东发现一个光屁股小男孩老在饭桌周围转悠。小家伙黑里透红，一双黑亮的眼睛有点怕生。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抿着嘴没有回答。问他几岁了？小家伙忽闪着黑眼珠还是没有回答。
刘晓东开始怀疑孩子的听力，就把板凳拉近一点继续问道:“你听不懂叔叔的话吗？”那孩子望着刘晓东犹豫了一阵，终于开口说了俩字:“支在”。
这回轮到刘晓东怀疑自己的听力了。河南山东并没有多少方言障碍。“支在”是什么意思呢？便尽可能和气地让他说清楚一点。孩子的小嘴又动了一下，还是“支在。”
刘晓东真有点莫名其妙了。就在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发现他不管讲不讲话，眼睛老是盯着前面的小桌子。桌上一个白瓷大碗里还有一点吃剩的白菜肉片。原来他根本没有听到也没有回答先前的问话，而在迟疑不决又无法抗拒地酝酿着心中一个愿望——吃菜。
连汤加水的那点剩菜他那么想吃吗？刘晓东顺手递过一双筷子。看着他用肉嘟嘟的小手小心地夹起一片肥肉放到嘴里，有滋有味地一边大嚼，一边心满意足、眉开眼笑地手舞足蹈起来。
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两分钟不到就把那点剩菜和大半个馒头一扫而光。旁边有个抱在姐姐怀里的娃娃竟馋得要哭。
豫东平原沃野千里，自然条件很好。根据王刚介绍，这个名叫王继恩的4岁男孩家境也算当地中上水平。他天真无邪地告诉这些并不真正了解农村的城里人，能否经常吃得上菜尤其是荤菜对现在的广大农民仍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也使他们对已经宣布基本实现小康社会以后农村现状有了生动的感性认识。
收拾完桌子，大家和乡亲们聊起这些年农村生活水平的变化。一位老大爷指了指嘴上糊满油渍的王继恩说:“这好那好全是扯淡。庄稼人也就混个肚饱。要让我说，啥时候这样的娃娃不在人前要菜吃了，才算是整天喊的小康吧。”
夜幕降临，繁星闪烁。田野的风带着草木清香吹进安着纱窗的车内。刘晓东朦胧中感到身边的志愿者一个个进入了梦乡。吃了肉菜的王继恩今晚会睡个好觉吧？可明天呢？明天他还能吃上菜吗？
第二天一上班，刘晓东找到乔集中学领导。经协商减免王刚一半学杂费。他又把战友安建华捐赠的400元助学金留转给了王家，基本可以保证王刚、王宏完成两年学业。王刚当天就回到了校园。
离开之前，刘晓东问有没有孩子父亲的消息。老奶奶说好像在乌鲁木齐的一个远房表叔那里。刘晓东想到新疆也有要去走访的救助对象，就问王杰愿不愿意跟着去把父亲找回来？
王杰一听正合心意，马上把几件衣服和一条毛巾往车上一扔说:“今天就算参加‘革命’，我也一块去助学扶贫了。”
依维柯驶离王家门前，老奶奶拉着最小的王宏频频挥手送他们远去，嘴里一直在念叨什么。刘晓东知道老人的意思，事实早已告诉了他,这里的孩子想吃菜，想上学，他们更想有一个完整的家。